白寧看到程修傑後只是瞬間微皺了一下眉頭，又立刻恢覆了原樣，其餘連表情都沒變，聽到也好，也省得她蜿蜒迂回切不了正題了。

“都聽到了吧”

程修傑表情依舊只是眼神卻轉過去落在了白寧臉上，等她說下去的意圖很明顯。

看他這個反應，白寧心底也染上了一絲冷意，他這是當真一點兒不在乎自己嗎？可是當年又何必給了她那麽一點希望，或者當年她不那麽驕傲，不那麽不甘心，不去試探，他們是不是今天就是另一番境地。

說來道去，也不過是如果，這個世上最沒氣節倆字就是如果了，想她這些年何時這麽踟躕猶豫過，也只有一個程修傑了。

聽到了也好，有些話憋在心裏這許多年，說出來，有結果最好，沒有也無妨，她自會有沒有結果的應對方式，這麽多年都等了，她不急在一時半刻。

*****

程修傑剛剛出了電梯，電話就響了，馮導打來的，程修住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頭，走過去還有一段時間，於是就接了電話擡腳便走進了一邊不遠處的樓梯間，馮導沒什麽事，就是給他發了他新戲的初步選角兒的明單，讓他看看然後說說看法。

剛掛了電話，準備出去的時候就意外的聽到了剛剛白寧和安寧的那一段對話，不吃驚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安寧最後的哪一句讓他無端的雀躍。只是眼下更重的要事是和白寧說清楚，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也該說個明白了，以前不提是兩廂無礙，而白寧也從來沒有明確的表示過什麽，現在撞上了，正是一個契機。

“我喜歡你。”白寧直視著程修傑的眼睛聲音輕柔，認真而又重鄭，眼神裏還有著仔細掩飾過的窺探，不似當年正值花樣年華那樣明明羞澀卻又故作冷靜的無措樣子。

這便是成長吧，當年滿心純粹的喜歡，到現在隨著時光流逝許多年，在這漫長的等待裏，漸漸偏執在歲月裏的堅持還有幾分如初？

一分？兩分？還是一點兒沒有？只剩下空乏的不甘，怕是連白寧自己都不知道，或者只是不願意承認。

“抱歉，上次你微博上那條澄清微博是我發的。”程修傑答非所問，聲音冷冷淡淡完全是敘述事實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安寧聽了在心底冷笑一聲，思思說的果然對，也不全對，思思說汪洋手段了得，不想那件事原來竟是程修傑他自己做的，於是勾唇笑了一下，臉色有些慘白，“修傑，你還真是殘忍啊。”

“雖然很抱歉，但我沒有必須包容你的理由，而且哪次的緋聞是怎麽鬧起來的你應該更清楚。”

“是我又怎樣，可是我又哪裏說錯做錯了什麽。”白寧冷笑著反問，電影上映前的宣傳期，她用的不過都是制片方的慣用手段罷了，說出來也誰都無可指摘。

“你沒錯，不過是我不想被人誤會。”

安寧擡眼看了一下天花板，冷笑一聲，也不在遮掩，“安寧嗎？”

“是安寧。”想到安寧，程修傑無意識的搖了一頭，唇角有淡淡的笑意勾起。

只是這樣的一幕看在白寧眼裏卻是格外的紮心刺目。

這是她等了多年期待了多年都沒有再見過的的笑容，當年追她的人那麽多，沒一個能讓她側目的，不就是偶然看到了程修傑這樣的一個笑容才動了心思的嗎。

“我能問一下你當年為什麽會接受我的好意嗎。”

程修傑思索了一下，“抱歉，也許聽來對你很不公平，但我說的都是事實，那個時候我想試試忘記一個人，想試試徹底離開她我還能不能好好生活。”

“你情我願的事情沒有公不公平，你也不用抱歉，我現在只想弄清楚你當年是怎麽想的，那分手呢，我們只在一起十三天，我提分手你為什麽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沒試過和我認真的在一起怎麽就知道忘不了。”白寧的聲音後面高了壓抑的半個度。

她不甘心，這麽多年了仍然不會甘心。

她第一次喜歡的人，第一個主動表白的人，承載了她青春年華裏所有曼妙綺思的那個人，在她不滿他的冰冷態度想使點小性子故意說要分手的時候居然會毫不遲疑的答應，幹脆利落到就好像放學回家和同學在分岔路口說再見一樣。

“十三天我已經有答案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我投降。”程修傑語氣頗有無奈，沈吟了一下接著又道，“事實就是這樣，當年的事雖是你主動，但終究是我的錯，我歉你一句道歉的。”

呵，原來如此。

以前白寧有想過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小段時間裏，他幾乎沒有主動和她說過話，整個人冷冽但又有禮貌，有著天然的莫明的距離感。

但是她明明看到過他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的，當時的白寧想過，程修傑為什麽會這樣子，但想不通也找不到答案，平時他和其班裏的其它人相處也是那副樣子的，其實並無不妥，要說哪裏怪，她也說不上來。

當年的白寧在學校裏是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女，追她的人無數，被捧著習慣的白寧和這樣的程修傑在一起心裏難免會有落差的。於是心有不甘又想試探一下他想法的白寧主動和程修傑提了分手，本來她只是想耍一下小性子，讓他過來哄她一下，哪怕只是一句的，只沒有想到程修傑當時只楞了一下便爽快答應了，而她的驕傲自尊也不允許她再回頭反口。

“呵，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前兩年你有意無意給我提供的機會都是在表達你所謂的歉意。”

“你非要這麽想也無可厚非，我先走了。”程修傑說完就擡步離開了，安寧這會兒肯定不會舒服。

剛出樓梯間沒兩步，白寧又從後邊追了上來，直接從後邊拉住了程修傑的胳膊，頗顯匆忙但還是勉力維持了往日的優雅模樣。

“那現在為什麽會是安寧，這麽多年你身邊一直沒有出現過別人所以我一直在等，我也以為你一直知道我在等，但現在為什麽會是安寧，我和安寧又有什麽不同，她可以為什麽我就不可以，我們認識多年，你們才認識…”

白寧的話說到最後漸漸沒了聲音，這一段的事情在眼前快過的閃過，先是安寧程修傑圖上畫的手鏈出現在了安寧手上，再有巴蜀，他是程修傑最得力的助手突然就跟著安寧了，還有……呵，枉她自認聰明，真的是太過遲鈍了，還有想想剛剛說出的話，簡直自找難堪。

程修傑的眉頭皺起，扭成一個胖胖的川字，盯著白寧拉著自己胳膊的手，見她沒有放開的意思，於是自己擡手抽了出來。

“所以，那個人是安寧，我當年是給你和安寧之間當了一回試金石嗎？”白寧臉上一直維持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像是地震過後出現裂縫的土地一時難以掩蓋，觸目驚心。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對她。

“程修傑，你不覺得你現在這樣對我太殘忍了嗎。”白寧眼眶裏閃爍著晶瑩，聲音克制裏帶著歇斯底裏，但理智還在，她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程修傑搖頭，“我沒有理由必須遷就容忍你，至於殘忍？立場不同罷了，而且你這一段時間都做過什麽事情自己心裏應該比我更清楚，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以前有過多少我不想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以後還有，你如果心中有怨恨沖我來還好說，但如果你和林思思把心思用到安寧身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和林思思在圈兒裏慣用的那些手段我不願意甚至討厭，但並不代表我不會用，我言盡於此，你也好自為知。”

白寧嗤笑一聲，很想問問他，他說的這麽堅信肯定，她以前到底做過什麽了？這麽多年的交情，只因為今天聽到這到幾句話就無端的給她扣帽子，他已經認定了的事情白寧也不會再多解釋，解釋了他就能相信了嗎？又何必給自己找難堪。

不能怪程修傑這麽認定這麽想的的，之前安寧好端端的跟他鬧離婚，種種跡象都表明和白寧是脫不了關系的，而且又加上剛剛聽到的安寧和白寧的哪一番話，自然是想當然的認為是白寧在安寧跟前說過什麽模棱兩可意味不明的話的，還有上次安寧提的名字相似，生日相同什麽的鬼扯的謬論。

程修傑現在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很有十年怕井繩的意味了。

只是他哪裏能想到會知道，安寧打算跟他離婚是因為白寧，但並不是因為現在的白寧。

但不管是什麽，白寧現在在程修傑心裏已經在拒絕往來名單上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把她和自己跟安寧隔離起來永不接觸的才好。

程修傑看到林思思遠遠的小跑了過來，遙遙的點了下頭算作禮貌就擡腳離開了，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裏的消食片，安寧剛剛吃多了。

“怎麽了你，到底說什麽了。”林思思看著白寧臉色不好，眼角還有一些潮意，猜測他們應該是說了什麽的，其實她是真的看不明白白寧的堅持，程修傑有什麽好的也值得她這樣，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到處都是。

白寧向前邊望了一下，走廊裏已經沒了程修傑的身影，長出了一口氣，身體向後倚在了墻壁上，然後自然的向下滑落，最後坐在了地上鋪著的米色地毯上，“沒什麽，就是累了。”

回想著剛才程修傑說的字字句句，既然帽子給她扣下了，白擔了名頭的啞巴虧她怎麽也不會吃，那就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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